2014/04/24

救贖


太想要表達那種赤裸的體悟,
所以試著使用那些對我而言最真實的字眼。
Cold at Heart可以視為此篇的相關連結,
也可以分開來看,
但至少,
我相信Cold at Heart可以為本篇結局提供最合理的解釋。


下面這首歌深得我心,
雖然它的音樂不及我平常的選擇寂靜,
但是歌詞卻安靜無比,
沒有任何一首其他曲目,
可以如此與這篇文章完美融合。
該說的都說完了,
一起來聽我無聲的低語吧 =)

艾若


   "The very essence of romance is uncertainty."
—Oscar Wilde, 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


  這種感覺就像,當她在某處滑倒,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感覺得到溼黏溫熱的地板和眾人目光中隱含的銳利,而且沒有人願意攙扶她起身。

  水像她的意識一樣流動著,經過她的身體、並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下急速離去。所以她才喜歡把自己弄得一身溼,因為水流能幫助她思考,她需要流動的水把她多餘的思緒帶走。當她浸泡在自己濃稠的意識裡,她可以清晰的叫喚出那些閃閃發亮的記憶碎片。

  她記得他靠得非常近,微微彎下腰,臉就在她的左耳旁,輕聲的問:「妳,準備好了嗎?」也記得當下她心臟的那一下顫抖,幾乎要令她停止呼吸。

  她記得他的聲音,像是濃郁又不會太過甜膩的蜂蜜,緩緩的注進她耳中,讓她整個晚上都只能透過注滿液體的耳朵捕捉空氣的震動,那種朦朧感令她暈眩。

  她記得他看著她雙腿的眼神,混雜著驚詫和貪婪,彷彿想要用那短暫的半秒鐘、用他的眼神將她絆倒,以便讓他繼續用雙眼吞噬她,直到她徹底消失不見為止。

  她記得他走路的方式,帶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優雅,對他即將踩踏的地面宣示主權,而他們每一個人,都必須像那些地板一樣臣服在他的腳下。

  就是因為這些回憶太過真實,以致她完全可以藉由這些在時間與空間的交互作用下變得不完整的斷簡殘編,拼湊出一系列美好卻令人指尖刺痛、頭皮發麻的畫面。


  他跟在她身後走進屋子後方狹小的置物室裡,並順手將門鎖上。旋轉式的金屬鎖頭沒有喇叭鎖那種明顯的敲擊聲,但非常熟悉這個聲響的她輕易的捕捉了空氣這一次顫抖般的震動。

  她背對著他,卻感覺得到他從門口走向置物室的深處,走到她身後。他們兩人身上有著相似的氣味,強調著,無論如何,他們本來就該屬於彼此。他越靠越近,直到他寬闊的胸膛貼上她窄小的肩膀,而她的頭像卡榫一樣卡進他下巴與頸部中間的凹槽,使他們的身形與味道同時融為一體。

  他伸手從她的腰側緩緩撫向她身前,並沿著她的腹部往下滑,優雅輕柔的解開她的腰帶,再緩緩的、近乎痛苦的把它從扣環裡一吋一吋的拉出來。布料摩娑的聲音彷彿她最後的掙扎,細碎而微不足道,甚至引不起他的注意。掙脫束縛的腰帶在一陣無力的抽搐之下墜落地面,扣環在磁磚上敲響的聲音打破了時間的靜止狀態,一聲令下,讓時鐘因緊繃而卡死的齒輪繼續轉動。

  她顫抖不已,卻默許似的並沒有阻止他,而他比她更清楚,她的無聲代表的是什麼,因為他早已學會閱讀她的身體,像閱讀她的雙眼和雙頰一般輕而易舉。

  他弔胃口似的,極其緩慢的將她塞進長褲裡的上衣下襬抽出來,並順勢繼續往上拉,讓它溫馴的翻越分佈於她上半身的山嶺。她順從的配合他的動作,抬起雙臂,讓整件上衣越過她的肩膀、頭部和整條手臂,最後終於步上腰帶的後塵,墜落地面,但它蓬鬆得像一朵小小的白雲,只是由於迷路的狼狽和踉蹌而被絆倒在地。

  他解開她長褲的鉤子和拉鍊,讓它在寂靜中癱軟、滑落地面。接著,他的雙手分別由前、後滑向她雙腿之間,輕輕的摩擦她底褲中央溫軟潮溼之處,在某種層面上似乎給了她滿足,卻又完全沒有搔到癢處。

  她低聲的呻吟著,雙腿劇烈的顫抖,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尋找其它能支撐她重量的支點,雙膝一彎,就要跪倒在地。

  但他的速度更快,在她來得及臣服於地心引力之前,他彎下腰來,將她抱離地面,左臂撐著她的膝彎,右臂則橫越她瘦小的背脊:她只能臣服於他一個人,就連地心引力也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對手。他將她擺上空蕩蕩的檯面,俐落的脫下她的鞋襪,並把糾結於她精緻腳踝周圍的長褲一併扯下,以便佔據她雙膝之間那個看似狹窄,卻隱含了無比權力的空間。

  他低下頭,將臉埋進她鎖骨旁的頸側,汲取她帶有肉桂甜味的體香,並以細碎的親吻彌補他的掠奪,他灼熱的嘴唇往下滑,停在她心臟的正上方。在一陣殘酷的猶豫後,他粗暴的狠咬了她一口,在上面留下兩排濃粉紅色的齒痕,深深烙進她白皙的肌膚,並將疼痛送進她的血液,讓它沿著她全身的血管狂奔,那無聲的嘶吼使她的細胞發燙沸騰、翻滾不已。

  她輕嘆了一口氣,向後仰首,將自己獻祭給她的神、她的救贖......


  她猛地一伸手,關掉水龍頭的開關,同時也打斷自己無限延展的思緒,費力的思考著她腦中感覺合理無比的句子。

  為什麼,在這麼多人之中,就他一個人可以成為她的救贖?仔細一想,他與其他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一樣的神祕、一樣的未知、一樣的高大壯碩、一樣的富有控制慾。

  她的右手仍然凍結在質感金屬、觸感光滑的開關上,像潮溼的指尖被冰塊黏住一樣動彈不得。水滴在她肌膚表面逃竄,像是想要躲避她的意識、拒絕任她利用似的掙脫她的禁錮,斬斷腳邊高空彈跳的安全繩索,義無反顧的栽向地面,接著再度匯集,並簇擁著彼此,尖聲推擠著,喧囂擾攘而毫無秩序的離去。

  因為,在她內心深處最赤裸真實的晦暗角落,她並不真的認為這假可亂真的幻想確實有實現的可能。他是個破壞牛頓定理、否決反作用力的存在──他是她遍尋不著的無底洞,貪婪的吞食她能獻上的所有,而她連一絲一毫墜落物體碰撞的回音都捕捉不到。

  這種濃郁的苦澀過於劇烈,甚至讓她渾身發冷,但這些被痛苦冷凍凝結的血液卻又如此甘醇甜美、難以抗拒,事實上,她不具備任何抗拒的能力。或許她該屏棄它烈酒般的苦味,但她該如何抵禦她的身體渴望承受的痛苦?這樣強烈的渴望令她疼痛,然而,她無從比較兩種痛的程度,因為它們各自以她難以理解的度量衡為單位,肆無忌憚的不斷翻倍。

  她闔上雙眼,打開水龍頭,讓溫暖的水流修復她支離破碎的身軀、撫慰她遍體鱗傷的靈魂。

  倘若不確定性是愛情的本質和精髓,那麼,悲劇性將輕而易舉的構成毫無瑕疵的、最完美的愛情。

  他是她唯一的救贖;而這也是唯一一種,她有資格擁有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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