𓇣 故事是從這裡開始的 𓇣
𓇣 本文同步發布於第四片心形葉 𓇣
午夜帶走了痛苦的回音,只留下徐徐的風聲與水流的呢喃聲,其他的聲響都被時間的力量瞬間抹去,彷彿未曾存在。
阿芙蘿拉一動也不動,渾身溼透地癱軟在泥濘和血泊中,午夜的來臨溫柔地將她自痛苦中拯救出來,卻無法洗去她身上掙扎與受苦的證明,也無法洗去她的記憶。她闔上雙眼,低下頭,深深吸進草地潮溼新鮮的淡綠色氣味,試圖回想自己第一次穿上純白的洋裝,打著赤腳在散發出同樣清香的草地上,隨著輕柔的樂聲翩翩起舞是什麼感覺,卻發現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泰倫起身,冷靜、淡漠甚至拘謹地向後退了一步,彷彿眼前的一切與他並無直接關係,彷彿他只是成千上萬的觀眾之中的其中一人,與其他人並無不同。
最後,走向近乎死去的阿芙蘿拉的人,仍然是她永遠的拯救者,胤。
胤蹲下來,像在抱一隻受傷的小貓一樣,把此時此刻顯得毫無重量的她從汙泥中抱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她沒有任何反抗的意願,只是用雙手掩住自己的臉,用最脆弱的力量維護自己最後一絲微小的尊嚴。
他擁著她,走進水中,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將她浸入潺潺水流中,溫柔的伸手替她拂去所有污痕,這是他最起碼能做到的。
她睜開雙眼,迎向他清澈溫和的棕色目光。
此時此刻,他們不需要語言,就能透過彼此心靈親密的距離交換成片的詞彙,直到他感受到將情緒從舌尖送出的必要性,而打破了這陣由流水聲組成的沉默:「我以為,妳最需要的,是溫柔。」
她定定地看著他,終於吐出歷經了小死亡後說出的第一句話:「溫柔非常重要,」她再度短暫地闔上雙眼,彷彿想要從腦中撈出適當的字眼來表達自己,當她再度睜開雙眼,他們兩人無聲的連結,似乎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只是有時候,它不是最重要的。」
* * *
胤攙扶著顫抖不已的阿芙蘿拉離開冰涼的河水,走向面無表情的泰倫。她全身的重量都倚在胤身上,否則她就會像那些剛為她洗去血跡的流水一樣,成為泥濘中一灘沒有顏色、沒有形體的小小水窪。胤在泰倫眼前停下腳步,似乎期待泰倫會伸手接下他的角色,但除了染上臉龐的那一抹不屑,泰倫拒絕做出任何表示。
阿芙蘿拉垂下目光,盯著自己埋入汙泥中的腳趾,膽怯的開口:「對不起,我……」她移動雙唇,卻失語似的再也發不出聲音。她知道自己該稱呼泰倫大人為主人,但因為某個難以理解的原因,她連這一點也做不到,就像她無法直視泰倫的雙眼一樣──她的目光頂多只能爬上他的手掌,那雙掌握無與倫比巨大權力的雙手,就被迫停下,無法往上看。
泰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沉默地端詳她寫滿了困惑與遲疑的神情:「我對妳非常失望,阿芙蘿拉。」
這句話之於她是一記難以承受的重擊,儘管她期待的是其他猛烈程度遠超於此的反應,但她驚恐地發現,沒有任何反應可以比這句話更加殘酷。它打擊的並非她的肉身,然而它奪走了她呼吸的能力,她眨了眨眼,想要強迫淚水抵抗地心引力,卻只讓它們以更可悲的姿態慘敗。
在她透明的淚水濡溼他指尖之前,泰倫抽回自己的手,蹙著眉頭瞥向胤:「不需要這樣扶著她。她有本事逃出來,就要自己走回去。」說罷,他轉身朝空地的另一端緩緩走去,只在經過影子身邊時停下腳步,不屑地開口:「如果她想要的是你,會在這麼久以後才逃跑?你知道清洗回憶這件事情,要對方願意甚至渴望遺忘才行得通,不是嗎?」最後,他不耐煩地回頭看向仍倚在胤身上的她:「阿芙蘿拉,妳還要浪費我多少時間?」
她垂下目光,輕輕推開攙扶著她的胤,搖搖晃晃地向前跨出一步,並機械性的重複把後面那隻腳往前移動的艱難動作。她並未感覺到絲毫疼痛,精確地說,她沒有任何知覺,因而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透過拒絕狼狽摔倒在地的意志力,勉強維持平衡。
泰倫輕蔑地看著像企鵝一樣笨拙的她,盤算了一番後,才終於在她有機會因為某個愚蠢的原因絆倒自己之前,向前走去,把她像個沒有生命的布袋一樣扛上肩膀。差別只在於,她沒有任何重量。
他的長袍下襬滿是汙泥,還染上了她的血跡,無聲地指責著她將他拖入從來不需要面對局面。
「主人……」她終於成功地開口,儘管她的聲音不比蚊蟲拍翅的聲音大多少,但她知道他聽得一清二楚:「你會原諒我嗎?」
泰倫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妳永遠學不會該問什麼問題,阿芙蘿拉。」他從容地加快了腳步,時間之於永生的他幾乎沒有意義,然而永恆從未賜予他多於常人的耐心:「妳想要的話,用這些問題來折磨自己沒關係……等我們回去之後,妳就沒辦法思考了。」
然後,在一片死寂中,他邁開大步,帶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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