𓇣 故事是從這裡開始的 𓇣
𓇣 本文同步發布於第四片心形葉 𓇣
影子的怒火要不是沒有溫度,就是根本沒有被阿芙蘿拉點燃。他冷冷地看著蜷縮在扶手椅上的她,不發一語,彷彿她方才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值得他開口之處似的,不願意虛擲隻字片語。於是她將臉埋進臂彎,闔上雙眼,像是想要逃避整個世界一樣將一切阻隔在視線之外。
而他熾熱的雙眼始終沒有離開她纖弱白皙的身軀,她雪白的洋裝和蜷伏的姿勢帶著如此非人的美感,彷彿她是一隻佯裝成人類的貓,或是由某種細柔蒼白的羽毛堆疊而成的人形玩偶。他知道泰倫強制所有的舞奴身穿白衣的原則,但對他而言,為自己褻玩的玩物置上象徵純潔的白衣,這樣劇烈的對比更強調了她們的墮落,尤其是眼前的阿芙蘿拉,她墮落的氣息濃烈得令他渴望親手置她於死地,再重塑她的靈魂,讓她在贖罪後浴火重生。
他不認得眼前的她,不僅是因為她的記憶已經被抹去,也是因為她被恐懼和一種莫名渴望挑釁他的慾望塑造成另一個人,他無法理解的經歷改變了她,就像蛻變成月桂樹的達芙妮,而他來不及在她變形之前感動她,將她留在自己身邊。而現在,一切似乎都已經太遲了。
然而,他仍然需要她的存在;而她仍然需要他的保護。
他走近她,輕撫她柔軟溫暖的臉頰,試圖用冰冷的指尖喚醒睡眼惺忪的她,他們的溫差如同火焰與冰塊的差異,但即將被融化的卻是燙人的火焰。她偏過頭,用粉嫩的嘴唇搜索他的指尖,並用她溫軟潮溼的舌尖輕輕舔吮他冰冷的手指。這是無意識的反射動作,她迷濛的雙眼似乎毫無識別能力,任何人在她半夢半醒時輕觸她,似乎都能得到相同的回應。
而他渴望自己能成為她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存在,希望她能只為他一個人呼吸,但在知道她是什麼的那一刻,這樣的幻想就全數粉碎了。他知道她會不自覺地受強大的超自然生物吸引,而如今,在她的認知中,最強大的超自然生物並不是他。他沒有任何能吸引她注意的東西,他不是泰倫,也無法滿足她難以捉摸的慾望。
就算再加上胤,他們兩人也未必能留得住她。
他給不起她渴望的世界,而未被滿足的慾望只會隨著時間的累積膨脹,終至爆發,然後她將再也無法忍受他。他抽回手指,讓她迷迷糊糊地墜回睡眠熟悉而溫柔的懷抱,他確信她會遺忘這個短暫的片刻,因為記憶本來就極不可靠,只能記載鮮明強烈的事件,所有的細微感受都會被悄悄地遺忘。
他繼續著迷地緊盯著熟睡的她,此時此刻,她與他記憶中的蘿拉最為接近,雖然這樣的相似近乎毫無意義,他卻始終無法移開目光。
* * *
「你看過蘿拉脖子上掛的戒指,對吧?」胤急躁地將影子拉到另一個房間,遠離熟睡阿芙蘿拉的聽力範圍,劈頭就問。
「看過。」影子冷冷地回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不是水戒指。」
「但是我摸到它了,它是溼的,就像水一樣!」胤的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伸出了他撫摸過戒指的手指,像是奢望上面還留有一絲潮溼,可以為他佐證。
影子習慣性地伸手,揉了揉他其實並沒有蹙起的眉心:「蘿拉又不是中原人,水戒指怎麼可能會在她身上?」
「遠祖父只有說過,殿下還會回來,沒說過殿下會是中原人。」胤緩緩地說,彷彿只要他說得太快,就捕捉不到他一閃而過的靈光了:「而且,天淵也在西方待了千年,看來是不會回去了,說不定她就是來找天淵的?」
影子神情僵硬地嘆了一口氣:「我以前和蘿拉的關係,你也知道。如果她真的是殿下,我早就得到她的力量了。更何況,她對超自然力量的悟性不高,充其量只能學會一點點東西,就像個普通人類一樣。」
胤幽幽地看了影子一眼,終於接受了事實。
一片沉重的死寂在他們之間暈染開來,像是在嘲笑他們的無能。片刻過後,影子終於按捺不住這陣難堪的沉默,再度冷冷地開口:「天淵身邊,真的沒人?」
胤挫敗地搖了搖頭。
「我們也別逼得太緊了,下次月圓就別去了吧,你化身之後的樣子,天淵是認得的。」儘管影子的語氣冷冰冰的,胤還是勉強從中聽出了一絲擔憂:「千年以來,我們家族終於又取得他的信任了。如果他起了疑心,查到遠祖父,想起什麼他不想記得的過去,遷怒下來,我們也不用活了。」
胤跟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要是他們有其他選擇,也會希望自己可以跟那想必是世間最強大的超自然生物離得越遠越好。但是……該找的人,還是要找,而天淵可能會是他們唯一的線索。
「除了水戒指,還有什麼事?」影子的語氣中終於透出一絲不耐:「你這樣急急忙忙地跑來,是要跟我說蘿拉懷孕了?」
「你早就知道了?」胤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錯愕地看著影子。
「你還想得到其他會逼得她再次逃跑的原因嗎?」影子冷淡地反問。
「什麼意思?」
影子微微一笑,儘管無心,但在胤看來卻有種輕蔑意味:「等這一切結束之後,她會使出渾身解數,回到泰倫身邊的。」
胤低下頭,思索著。倘若影子早看透了一切,明白自己無法真正地奪回阿芙蘿拉,又為何要計畫這麼做?影子從未妥協,也不曾屈服於任何情勢,但是阿芙蘿拉顯然是他生命中非比尋常的例外。儘管在任何人眼中,保護阿芙蘿拉免於泰倫的辣手摧花是拯救她的行為,但是你要如何拯救一個不想要被拯救的人呢?
「我不能給她她真正想要的東西,我們兩個都不能。」影子搖了搖頭,看向窗外那足以燙傷他的豔陽,他沒有辦法給阿芙蘿拉陽光,泰倫卻有權禁止她接觸陽光,這兩者有著根本上的差異。
「我們只能永遠扮演撲火的飛蛾,將自己投進她冷藍卻熾熱無比的焰心,無論我們做了什麼,她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影子輕嘆了一口氣,索性轉身背向胤,若是他能自由地以表情展現自己的情緒,現在的他,想必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此刻的他只能一臉冷酷,彷彿他什麼也不在乎。
「影子,我想她和你說的有點不一樣。」胤小心翼翼地開口,打斷在影子腦中盤旋不已的痛苦思緒:「我認為她並不是沒有能力愛上任何人,」影子重新轉向他,而他則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認為,她會愛上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而這似乎又是更深的詛咒,比沒有愛人的能力更加折磨。她要如何能同時滿足每一個人,卻又不傷害或犧牲任何人呢?
「如果如你所說,那麼,」影子揚起一邊眉毛,將所有的困惑拿去支撐抽動的臉部肌肉:「你要怎麼解釋她的每一個脫序行為?」
「這一點一開始也讓我困惑,但是我想通了。」胤微微一笑:「她需要你在她瘋狂到某一個程度的時候畫下底線,才知道屬於自己的地位是什麼,你如果不給她這個,她只會繼續激怒你。」他向前一步,熱切地看著影子:「她需要你的懲罰。」
懲罰。影子下意識地繃緊了下巴,品味著這個曾經熟悉的字眼。當她還渴望待在他身邊時,懲罰她是他理所當然的權力。然而,如今是他害怕失去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的她。他無法低聲下氣,也不會懇求她留下,卻害怕她狠心離去。這樣的他,究竟還有什麼資格懲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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